预警：含微量叶黄元素
【捌】
烛光扑腾如蛾。
喻文州很长时间没有梦到王杰希了，他们每日见面都是互相伤害，惟有梦里尚且还有一点温情。现下他正遥遥对视着他，目光竟有些柔楚，“师傅说一入这江湖就会身不由己，我现在想想他的话，忽然觉得很难过。”
“很难过……”
身体忽地生起森冷寒意，喻文州听到窗外动静，可这一梦太美好了，他竟是如何也不愿睁开眼把梦撑碎。光影一瞬间绽开在眼帘外，梦中人昙花一逝退了去，他反手横挡，床上悬剑猛然暴涨开来挡住致命一击。
“这梦魇之术，竟差点要了你性命。”浅霞色烛光映的他眉目如画，君莫笑嘲讽道，手下攻势却丝毫不减。
爆天的光倏地从喻文州身上涌出，朱红色长剑透体而出，剑光一划，幻成一只金红朱雀，疾啸着向君莫笑压去。
君莫笑翻指如飞，结着繁复的法印，光影层层累结，玄色战矛穿云破月向朱雀刺去。
“不错嘛，九千年累世磋磨，文州修为愈发精进了。”
‘轰隆’一声半壁屋室骤塌，眼见两相撞击的气浪还要向屋外团团围住的侍卫袭去，喻文州衣袖一挥，竟生生阻了其去势。君莫笑打手一道结界罩向二人头顶，有些意犹未尽，挥矛便要再刺过去。
“狻猊太子便是来毁我屋子的。”喻文州持剑横档，开口阻了这无谓的战斗，又挥退了团围的侍卫。
“啧、我可不是什么太子。”君莫笑咂舌不置可否，双眸逡巡了一圈，开口问“少天呢？”
“我托他去释放婆娑花灵了，这是杰希的愿望。”喻文州倚着玉柱，背后的纱幔似在风中轻叹，“也是我能帮他实现的最后一个愿望了。”
“最后？”君莫笑皱眉，心底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。喻文州可从来不是轻易服从天命之人，九千年漫长岁月，带着世世的记忆决意而行，并不比自己被封印囚禁轻松多少。
“赤血咒的厉害，你是知晓的。九千年轮回，每一世他都命丧我手，再这样下去，他本就不足的魂魄终会被我的朱雀真火灼烧殆尽，能在这一世做个了断也好。”喻文州的声音似初冬晨起呵出的一团雾气，淡的几乎分辨不清。
“如果杀掉施咒者呢。”君莫笑双眼微眯，杀意在瞬间喷薄而出。那人同样是将他封印九千年的始作俑者。只因他们爱了那人口中不能爱的人。
喻文州不禁苦笑，他也想杀了施咒者，可仅凭他和君莫笑，还远远无法撼动那人。“他是你父亲。”顿了顿，又补上一句“螭吻太子，也不会同意的。”
提及黄少天，君莫笑眼底蓦地柔软下来，却也溢满了无奈与苦涩。他该庆幸自己当初掩饰的太好，才护得少天未受牵连。近万年孤独他一人承受，也好过如文州他们般，两人一起受累世折磨。
沉思间，君莫笑并未发觉：喻文州如墨的长发蓦地褪去颜色，银白如冰雪。而他身体中，金红朱雀缓缓悬浮而出，戚戚然望向他，喻文州唇角勾起一抹依旧温雅却带了几分悲切的笑。君莫笑暗道不好，挥袖便要阻止，却只撞上喻文州早已设好的六星光牢结界上。
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喻文州周身爆出大团大团的红芒，不断涌向手中朱红长剑上，又以破竹之势斩向悬浮着的朱雀，伴随着一声哀鸣，朱雀与喻文州同时跌滑向地面。
“文州……”一声凄绝的唤声划破黑夜。
【玖】
王杰希一人走在去往星辰楼的路上。君莫笑已如约去寻喻文州，方士谦带着早已潜伏好的微草好手缠上神兽螭吻，他只需寻得婆娑花灵，微草的大计划便成了。可是，为什么脚步却不由控制的去往星辰楼呢。
周围不知何时弥漫起氤氲雾气，他不耐烦地伸手去拂开，手指堪堪没入，浓雾丝毫未减。也是，此刻并非在梦中，雾气是拨不开的，后面也不会藏着喻文州，喻文州更不会对他笑。
“喻文州！”是谁？谁在唤喻文州？王杰希转身望向四周，只有氤氲的雾气。
“你身为天地间唯一一只朱雀，你的使命只有不断地涅槃，以保朱雀真火的纯净。本不该有情，何况对方只是小小梧桐仙，化身还是男子！”冷厉阴鸷的声音震得王杰希蓦地一凛，森冷寒意如藤蔓般爬上他后背，将他牢牢禁锢住。
“而你，小小梧桐仙，竟敢勾引上古朱雀神兽。”王杰希只觉雾气中倏地生出一股威压铺天盖地向他袭来，几乎让他站立不住。却莫名在惊恐诧异之外生出一份视死如归来的心安来。仿佛此刻他才是那个与喻文州携手并肩的梧桐仙。他咬紧牙关，挪动脚步向雾气深处声音传来的方向寻去，步步重越千斤。
“直到此刻仍不知悔改。”声音又传将过来，吐出更加森然的刑罚，“将梧桐仙抽去仙魄，永不为仙！余下三魂六魄投入轮回井转世，世世不得善终！”
王杰希全身的经脉被一股力量绞缠在一起，其中涌动的灵力被一丝丝刮去，似乎能听到骨骼碎裂的声音。但这些他都顾不上了，他闻到前方飘来一阵极浓的血腥味，喻文州羸弱却温暖的呢喃，伴着鲜血叮咚滴落的声音，蛊惑般响在耳边。
心底有个神秘声音催促他：再往前，浓雾尽头，就能看到一切了。
王杰希步步走过，浓雾丝丝散去，景象一点点映入眼帘：喻文州原本潋滟的眸子紧闭，被绑缚在巍峨嶙峋的山柱上，琵琶骨被玄铁穿透，鲜血在他胸前绽开大朵大朵的红莲，他却仍是嫌不够，又在唇边吐出一抹妖娆。
王杰希只觉满目充斥的血色红莲似乎要把他吞噬，便要疾奔过去，衣摆似乎被什么勾住，往脚下望去，瞬间瞳孔微缩，天旋地转间几欲跌倒。
地上是奄奄一息的梧桐仙，青衣染血，褐发凌乱，他终于看清了男子的面容，那分明就是！
“杰希…别怕…”
气若游丝般的安慰声传来，他抬眸恰撞入喻文州眼底，那里依旧爱意缱绻，对梧桐仙，也是对他王杰希。
颤抖着张了张嘴，想要唤喻文州的名字，却见浓雾越来越浓，荒凉的不周山，依然对他微笑的喻文州，急速向浓雾深处隐去。
文州！
他大声呼喊，却发觉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，匆忙运转周身所有灵力，疾追过去。周围景象千回百转：一道道天雷击喻文州身上；手持冰蓝长剑的少年背负着喻文州被团团围住；嘴边衔烟的狮兽负着喻文州扑出重围。王杰希一直悬着的心还来得及松口气，这一切便同雾气同时散了去。
雾气尽头，伴随着一声朱雀哀鸣，喻文州缓缓滑落地面。
“文州……”王杰希终于喊出声。
他飞扑过去，堪堪接住喻文州跌落的身体，却发现原来他那么轻，也那么重。轻的他感觉不到怀里人的生命。重得生生压得他一个趔趄，跪坐在地上。
喻文州只是伸出手，缓缓抚上他藏着万千星辰的眸，对他荡开最后一个笑。
王杰希半跪在地面上，看着喻文州原本潋滟生波的眸逐渐暗了下去。即便他使出毕生力量，喻文州的气息还是在一点点淡下去，同样摔落在地的朱雀残芒，也在一丝丝流逝。
“文州，我们一起。”
夜静得可怕。王杰希唇边蓦然绽出一抹笑，原本哀伤无助的眸子也清寂了下来，他俯下身，先在喻文州唇边印下一个吻，随即鼻尖相贴，额头相抵，与喻文州一样合上眼眸，双唇翕合着最后的咒语。
空灵的婆娑花绽开在王杰希额间，柔和的青光自其中抽丝剥茧般涌出，愈来愈盛，直至如蚕茧般将两人裹在其中，再一点点碎如星辰，没入喻文州体内。地上朱雀的残芒也重新凝聚，重新归于主人体内。
“文州，不怪你，我爱你。”两行清泪划过王杰希脸庞，他身影渐渐淡了去，同他额间不断涌出的青光一起，渐渐融于喻文州身体。只要喻文州能活下去，即便用微草秘术生祭了自己，又有什么关系呢。
金红光芒蓦地涌出，阻隔了青光的继续融入。两者不断交融缠绕，最终归于暗淡寂静，隐入两人身体之内。只见二人眉目安然，依旧保持着以额相抵的姿势，似乎再没人能将他们分开。
【拾】
王杰希四肢百骸缓缓流过一阵暖意，与他还是梧桐树时承受喻文州神力的感觉如出一辙。暖洋洋的直达心底，让人就像这样安然沉睡下去。然而耳畔微热的酥麻感却撩的他痒痒的，他有些恼，睁眼要看是谁扰他清梦，却正对上喻文州近在咫尺的俊颜，熟悉的桃花眼与自己对上时瞬间溢满清光，依旧潋滟动人。王杰希不由一痴，呆呆愣住。
“杰希，你醒了。”喻文州一抑制不住满心的欢喜，一把将人按进怀里。
贴着自己的胸膛不似记忆中那般炽热，似乎有点冰凉。王杰希眉头皱紧，心底似被撒了一把银针，悲切无力起来。即便自己选择生祭，也依旧没救得了喻文州吗。
感觉到怀里人突然沉下来的心绪，喻文州微微放开了人，仔细观察了王杰希神情后，不由莞尔。将人重新拉入怀里，在他耳边缓缓解释。
“别怕，我们都还好好活着。我只是没了朱雀血脉，所以身体不比从前那般温热了。”感觉怀里人松了口气，喻文州收紧了手臂。
再想到他醒来后君莫笑绘声绘色的述说，不由一阵后怕，侧身吻了吻王杰希耳尖。看着怀里人瞬间红了红了耳后，又漾起一片开怀的笑来。
“啧、真是没眼看，人王杰希可是才醒过来。”君莫笑斜倚着树干，对坐着树枝上的少年抱怨着。
“你这分明就是嫉妒文州。不过你能破出封印也多亏了他们，如果不是文州特意让王杰希看到那本书，你就在碧落河底继续待着吧。”少年眸中晶亮，不断晃着双腿。
“所以我接到少天大人的传信后，可是立马对王杰希施了梦魇之术，以谢文州解救之恩。”君莫笑得意挑眉，对少年邀功道。
“哼，算你机灵。文州这人替别人周全谋划时可谓一丝不漏，却总是顾不得自己。那两人也是绝配，最后居然都选择了破釜沉舟，好在从此他们总算能相守一生。”少年有些唏嘘。
“得，少天大人。我们许久没切磋了，要不来比试比试，看少天大人这一万年有没有长进。”君莫笑试图转移话题。
“走走走，谁怕你啊，此次一定让你知道我的厉害，别跑……”少年重新声音轻快起来，逐渐飘远。
——END——
其实在最初构思时候是BE，但是大过节的发刀灰常过意不去。
结果虽然圆回来了，但还是刀比较多。
所以，后续会发个番外小甜饼。
嗯，也顺带学习下驾驶技术^_^
番外：愿逐月华流照君
